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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等机构和世界自然基金会联合发布的《中国环境流研究与实践》报告金沙江断带史:利益的诱惑溪洛渡水电站是金沙江水电基地下游四个巨型水电站中最大的一个,装机容量与原来世界第二大水电站——伊泰普水电站(1400万千瓦)相当,是中国第二、世界第三大水电站。 绥江老县城,即将搬迁的店铺打出促销广告。本组图/记者周喜丰金沙江下游,向家坝、溪洛渡两个电站建设进入攻坚。按计划,向家坝、溪洛渡两个电站将分别于今年10月和明年5月下闸蓄水,今年5月31日、11月30日分别是两电站库区最后的移民、搬迁时间。移民工作千头万绪,地方政府陷入难题,既要维护一方稳定,又要抢时间赶进度,还要为移民争利益。不可忽略的是,千百年来,金沙江两岸百姓择地而居,利用一些冲积扇、台地,开荒造地建房,土地资源有限,而库区淹没的土地恰恰是最肥沃的部分。此外,水电开发带来的生态后果也让环保人士痛心。不过,在金沙江两岸的诸多国家级贫困县看来,水电开发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和富民强县的发动机。得与失,似乎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新县城建设进度滞后位于云南东北角的绥江县全县人口16万人,县城也只有两万人。在县城街道两边的店面上,打出了促销广告:“搬迁处理,全场甩卖”“告别绥江,一件不留”。绥江县城是一座金沙江畔的小城,依山而建,空间狭促,是个名副其实的山城。自2003年下达“封库令”以来,这座县城的面貌便定格下来,到今天,已显得陈旧、破落。不过,对于绥江县城的人们来说,旧貌换新颜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在金沙江下游60公里处,向家坝水电站将按预定计划,于今年10月下闸蓄水。5月31日,是库区移民的截止日,也是绥江县城搬迁的截止日——电站蓄水之后,绥江老县城将整体淹没于水下。新县城选择了原地后靠上山。在记者前往采访的3月下旬,那里还是一片建设工地,塔吊林立,施工繁忙。工地上,树立着一块倒计时牌,移民安置房竣工日期定在2012年4月30日。由于绥江县地处山区,交通不便,经济落后,一直默默无闻。不过,因为向家坝、溪洛渡水电站的立项开工,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有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要建成向家坝电站库区最具活力、居中心城市地位的山水园林城市。但当下,最为急迫的是,距向家坝库区规定的移民搬迁日期越来越近,新县城建设进度滞后。“到5月31日,可能还会有几十万平米的房建工程完不成。”绥江县委宣传部部长文南星表示,“因为要修这个房子,补偿价是849元/平米,拿给承建方云南建工集团,它修不了啊,所以,把整个县城修完,政府要贴很多钱。”搬迁安置“死命令”绥江县共有6万库区移民,很多移民安置地基本建设还没完成,甚至刚开始建房的基础工作。移民、搬迁来得及吗?独立地质学家杨勇担心的是,地方视“蓄水日期”为不可更改的“死命令”,可能会搞移民突击,他担心会出现“以水撵人”的情况。“这种不人性化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文南星说,不过,她也承认,房建要满足移民的入住条件,才能够搬迁,届时如果还有部分移民搬不了,将另找地方过渡。至于过渡的方式和经费,需要与电站业主协商解决。邻县永善县同样因为“肩挑两站”(向家坝、溪洛渡),共需移民3.9万人。按照原有工作计划,溪洛渡电站库区应于今年11月底前完成农村移民搬迁安置工作,预计在2013年5月下闸蓄水。永善县移民大镇黄华镇党委书记柯平表示,移民滞后的一大原因是规划设计和政策滞后,黄华镇朝阳安置点将接纳5000多名移民入住,但是,直到今年1月才拿出安置点设计图,从1月到5月31日,要划定宅基地给移民自建、联建房屋,到11月30日,要完成建房和搬迁。柯平表示,这意味着朝阳安置点6个月要建30万平米的房屋,难度极大,“溪洛渡电站建设预定进程不容更改,这是死命令,需要我们全力以赴,穷尽一切办法。”移民干部大军“马拉松式的干了这么多年,一些政策直到近两年才明确。”永善县一位县领导表示,老百姓需要明确补偿,而政策迟迟不出,一下子就是移民和政府之间的对立。在绥江、永善两地,维护移民稳定已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同时也是一场时间与耐力的考验。为了顺利推进移民搬迁,地方政府实行包村、包组、包户,形成另一支“移民”大军:机关干部告别单位熟悉的工作,每天行走在田间地头,与移民户磨嘴皮子,有时甚至还要忍受漫骂、责难。地方移民干部表示,决策都是上面定的,地方没有多少话语权,因此,移民工作“说白了就是做思想工作”。事实上,这种“思想工作”颇有成效。“顾大家,舍小家”“支持国家建设”有着潜移默化的功效,移民群体中,不愿在协议书上签字的仍属少数。永善县黄华镇水田村村民吴宗会属于少数中的一个。她虽然尚未在搬迁协议上签字,但也清楚地认定自己将搬往朝阳安置点,她说,自己一家五口补偿款30余万,其中花椒76900元/亩,补偿较低。水田村虽然人多地少,但光照好,水源充足,地里的作物收益高,一亩花椒可以卖七八千元,同时套种砂仁,也可以卖几千元。但在补偿时,只算补偿价高的花椒一种作物。吴的另一个担忧是,搬到别处没有这么好的地了,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补偿款的“博弈”补偿差别大,成为移民工作的难点。黄华镇黄果村村干部雷仕斌介绍,人多地少与人少地多的村组补偿差别很大,人多地少但收益高的村组,比如黄果、水田,此次移民补偿没有那么高,而之前人少地多收益不高的村庄,现在补偿高得多,如此横向比较,村民难免心里不平衡。事实上,因为移民补偿引发的矛盾纠纷既有家庭内部的,也有村组与村组之间的,更有跨省之间的比较。金沙江下游是四川、云南界河,但水电开发补偿和移民安置遵循“一库一策”原则,不同电站、不同库区的政策标准和操作方法有别,即便是同一个电站,四川和云南在政策执行中也不一样。这种横向比较常常引发移民不满。一些政策理解上的误差仍然存在。雷仕斌介绍,有的村民认为逐年补偿不是长效措施,每人每月补偿的160元标准太低。据介绍,选择逐年补偿的村民每人每月将领到160元的生活保障金,在签协议时,将在移民补偿款中扣除30720元/人(每月160元,以16年计算)。但有村民认为,按当前5年定存最高利率5.5%来计算复利,获得的利息平均下来每月也可达到150余元。但来自官方的解释是,逐年补偿的160元/月是为保障移民的最低生活标准,但这160元并非只发16年,而是与电站捆绑在一起,只要电站存在,就会一直发放,随着物价上涨,标准也会适当提高,同时,所有的水库移民还享受国家规定的每人50元/月的后扶资金。一名移民干部直言:老百姓土地淹没了,没有田地了,每个月拿160元肯定不够,这个问题也在跟电站业主三峡集团反映。但三峡集团称自己也有苦衷。之前,该公司董事长曹广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按2005年、2006年分别审定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向家坝、溪洛渡两站移民共18万人,经费约230亿元,后经“博弈”,三峡集团不断追加经费,2011年又增加200亿元,接近翻番。曹广晶抱怨,移民进程滞后,源于一场“不对等的博弈”,“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诉求,企业实在难以应对。”电站的诱惑“我们是从思电站、盼电站,到怕电站”,永善县黄华镇党委书记柯平坦承,对于县域内的水电开发,地方政府有着更为复杂的情结。以前,因为经济落后思电站,电站进行前期勘测时,开始盼电站,而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从来没有面临这么多的社会问题和矛盾纠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出这么多人,解决这么多矛盾,感觉很难,有一种畏惧的心理。”“电站建设的10年,虽然是工作最难做的10年,也是永善变化最大的十年。”永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刘安忠说,自2003年溪洛渡电站、2006年向家坝电站进驻开工,永善县县城面积从1.89平方公里扩大到现在的8平方公里,为水电而生的振兴大街,最繁华时有水电一到十四局、葛洲坝集团、中铁八局等单位的施工队伍,高峰期达到两三万人,由此带动县城消费和服务业发展,“这些都是投资拉动的结果”。向家坝、溪洛渡两水电站投资总额超过千亿,对于年财税收入刚刚过亿的县城来说,这是一块超级大蛋糕,两库所覆盖的滇、川两省地方政府显然有足够前行的动力。绥江、永善两地均将水电开发视为地方发展的最大机遇,正如溪洛渡电站旁竖立的那块标语:“建好一座电站,带动一方经济”。绥江县的领导在做动员工作时,慷慨陈词:“这是前五百年没有的机遇,后五百年也不会有的机遇。”早在2004年,向家坝电站正式开工前两年,绥江县便贷款筹资1500万元,从美国请来两家规划设计公司为新县城进行概念性规划和总体规划。而在当年,绥江县财政总收入只有1856万元。据两地官员介绍,2011年因为电站建设进入高峰,一共投入100余亿,绥江县财政收入水涨船高,首次突破亿元大关,升至1.48亿元;在永善,“十一五”期间税收共增收2.13亿元,2011年财政总收入突破3亿。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不可忽略的是,千百年来,金沙江两岸百姓择地而居,利用一些冲积扇、台地,开荒造地建房,空间狭小,土地资源本就有限,但库区淹没的土地恰恰是最为肥沃的部分。另一方面,水电开发带来的生态后果也让环保人士痛心,梯级开发、巨坝锁江,由此毁掉的是河流的自然流动,并面临可能的地质灾害风险。环保主义者、绿家园志愿者召集人汪永晨每到一处,不论是面对移民百姓,还是当地官员,她总是执着于同样一个问题:因为水电开发,你们得到的与失去的相比较,划不划得来?对于移民百姓,这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而在库区官员看来,这似乎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那些靓丽的经济发展数据构成了地方官员认为“划得来”的基础。他们认为,虽然地方为水电开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从好的方面看,老百姓的住房改变了,抗震标准提高了,城市配套齐备了,学校条件好了,水电开发顺带把路拉通拓宽了,交通便捷了,投资就可以来了,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了。更重要的是,还能指望电站带来的长期效益,“水电站发电后财税有提成,这块蛋糕哪怕是一小点,也不少了。”对于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孰重孰轻,地方官员更愿意“辩证”地看。检察官出身的柯平说,人权首先是生存权和发展权,现在,永善的老百姓仍面临生存和发展的问题,“不能以牺牲环境来保证发展,但是,要发展一点也不牺牲环境是不可能的。”农民都不愿再当农民了在移民工作中,有多种安置方式,供移民自愿选择。柯平介绍说,黄华镇1.1万移民,约有一半选择自行安置和后靠,外迁的只有9户20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化是,大部分移民并不愿意选择农业集中安置的方式,而更愿意放弃土地,选择集镇安置,实现从农民到集镇居民的身份转换。事实上,选择农业集中安置,仍然有地有房,人均2亩旱地、1亩水田,“遗憾的是,农民不愿当农民了”,柯平说,黄华镇筛选了4个农业集中安置点,每个安置点规划容纳100户,结果只有9户人家20余人愿意选择这种方式。黄华镇选择到朝阳安置点进行集镇安置的达到5100人,柯平分析认为:很多人,特别是出外务工的青壮年,不愿意当农民了。农村移民视电站建设为一次改变身份与命运的契机,在绥江也表现明显。绥江新城将从老城的1.7平方公里扩大到5平方公里,除老城的2万居民入住,还将有1万多农村移民进城,该县城镇化率将由不到20%上升到40%。如何解决移民身份转换后的就业、生存问题,是地方政府的严峻挑战。同时,移民对于补偿的钱如何使用是个大问题,“赌博、投资亏损的都有。”“集镇安置的百姓,没有土地,有多少生机?总不能家家都开店吧,那东西卖给谁呢?”柯平说,为了后续发展,针对老百姓职业技能差,县劳动就业局将对移民进行技能培训,为了更多地培养劳动技术人才,县职业中学也进行了扩招。柯平还需要担忧的是,水库蓄水发电后,一是气候可能发生变化;二是黄华镇本身滑坡较多,蓄水之后的次生地质灾害可能产生的扩迁人数还没有调查认定;三是黄华镇有5个村民组400人,蓄水后将面临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生产、生活受到很大影响,是否纳入扩迁范围,还未定。“三峡移民100余万,总资金400亿,如果摊在每个人头上,约4万元经费,这是之前没有过的。”长江水资源保护局前局长翁立达表示,中国对于移民工作的高度重视始于三峡,三峡之后,向家坝、溪洛渡库区的移民经费大幅增加,并实行长效补偿机制,有较大进步,但显然,如何解决移民的后续生存与发展问题,还需要博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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